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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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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蘿看著紀子成看似溫柔的側臉, 不由的感嘆起來。

都說風水輪流轉, 現在看來如意宗和悲天宗的風水應該是好上加好了。有了她這個三千年前的“羅剎女”還不夠,還送來了紀子成這麽一個深不可測的家夥。

他們宗門不振興都沒道理了。

“紀師兄,阿蘿以前多有得罪之處,還請你多多包涵。”阿蘿真心實意的拱手道歉,“還請您大人大量,千萬不要和我計較。”

紀子成這個人當朋友固然是神隊友, 但要是成了敵人,肯定也是神對手。

噫,冤家宜解不宜結啊。

“阿蘿師妹說笑了。”紀子成也對著阿蘿作揖道,“我們悲天宗和如意宗本是一家。阿蘿師妹你算計人心的本事實在叫我汗顏, 以後若有得罪之處,還請海涵。”

紀子成&阿蘿:這家夥不可小覷啊!

阿蘿在感嘆紀子成的深不可測,紀子成何嘗不為阿蘿的算無遺策而驚嘆?

要騙上官姿看著容易,實際環環相扣。

上官姿怎麽說也是上官丹的孫女,大宗門出身, 要是演戲演的不好, 或者中間出現了一點紕漏, 恐怕都會被她發現不對。

因此他們兩個在鬥法的時候,也是真刀真槍, 半點都不虛的。

如此, 才能順利的將鑰匙帶走。

“話說回來, 你將鑰匙從項鏈裏取走, 那項鏈居然還在?”阿蘿有些好奇, “我還以為你將要是取出來之後,那項鏈就已經不能用了。”

“原本是不能用的,我又照著原樣仿照了一條還給她。”紀子成微笑著回答道,“不然我怎麽會在聚靈陣裏呆了兩天呢?”

阿蘿目瞪口呆,“紀師兄你還會煉器?”

“一點微末伎倆而已,阿蘿師妹見笑了。只是那項鏈騙得過上官姿,卻騙不過上官丹。我看項鏈裏的鑰匙被取走的事情暴露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。不過那個時候,自然要日月仙莊的人去煩惱了。”紀子成雲淡風輕的回答道。

至於他,可是木靈根修士,對於劍法什麽的,也只是略知皮毛,如何能夠偽裝成凡亦歌?

阿蘿壓下心裏的驚訝,不多時將自己丹田裏的那把傳承鑰匙也拿了出來。

他們兩人,都是破道仙宗功法的傳承者,因此只需要手握著傳承鑰匙,各自驅動功法,再消耗一把普通鑰匙便可有機會進入到沈照留下的傳承之地當中。

而那些想要進入司馬決傳承之地的修士,就得老老實實的集齊七把鑰匙不可。而那些普通鑰匙,差不多有一二十把,如今分別散落在各大宗門的手中,並沒有人一口氣拿到了七把。

司馬決很喜歡“七”字,常常說,“集齊七顆龍珠就可以召喚神龍,神龍可以滿足你的任何一個願望。”

以前阿蘿和他一起的時候,司馬決就曾經異想天開的想要抓一條龍回來給自己當坐騎。可惜龍族向來高傲,寧願自盡也不會屈服於人,因此司馬決也只能退而求其次,找了一條蛟龍。

阿蘿不再多問,“未免夜長夢多,我們現在就開啟鑰匙吧。”

雖然回了宗門會比較安全,但傳承之事事關重大,誰也不能保證在他們回去的路上會不會出現什麽變故。

好東西還是先吃進肚子裏才是自己的。

“我也有此意。”

阿蘿和紀子成兩人分別驅動功法,法光自兩人身體微微溢出,和手中的傳承鑰匙遙相呼應。

在普通鑰匙化為齏粉的一剎那,阿蘿和紀子成兩個人的身體都瞬間消失,只留下空間裏的一點餘波。

如意宗。

“啟稟掌門師伯,事情經過就是如此。大師姐還沒有回來麽?”王無涯將北鬥秘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稟報給朗雲真人。

王無涯雖然不是朗雲真人的真傳弟子,但他的師父也是朗雲真人的師弟,彼此關系都算親密。

只是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,朗雲真人見弟子的時候總是要隔著屏風。

這屏風可是難得一見的真寶級別,雖然只有小小的一扇,但卻能夠將屏風裏的另一側遮的嚴嚴實實,自帶防禦陣法。

“她要去做一件宗門任務,放心吧。”朗雲真人隨口回答道,“阿蘿不在宗門的消息不要說出去,對外就說她在北鬥秘境裏遇見了機緣,現在在閉關。”

“是,師伯。”王無涯點點頭,隨即又說道,“對了,掌門師伯,我們搶回來一朵星辰花,您看要怎麽處理?”

這一次的北鬥秘境,如意宗和悲天宗都是大贏家,分別搶到了一朵星辰花,還有一朵則是被大宗門的外門弟子給搶走了。

不過,在北鬥秘境裏的其他修士看來,就是這三朵星辰花都被那些大世界的修士給搶走了。

在阿蘿和紀子成悄悄離開之後,如意宗和悲天宗弟子聯手搞了個大事。

他們設計,將那些大世界仙門弟子的身份全部暴露了。

北鬥秘境裏不知情的修士頓時嘩然。

在這樣的一灘渾水之中,如意宗和悲天宗渾水摸魚,搶到了星辰花不說,還將黑鍋都扣在了那些大世界弟子們身上,將自己摘得幹幹凈凈。

府天中世界的修士都知道這兩個宗門不合,自然也沒有人會想到這兩個宗門居然會在私底下聯手?

那些仙門弟子一個個自視甚高,怎麽會想到自己會被中世界的人給算計了?

“隨便你們自己分吧,你們也辛苦了。”朗雲真人對這種小東西並不在意。要換了別的宗門,說不定還要將這星辰花收上來,再給弟子們一點別的賞賜,畢竟星辰花能夠造就元嬰修士,不可小看。在這種中世界宗門裏,一個元嬰修士就能當長老了。

“星辰花雖好,但無涯,你是我們宗門的真傳弟子,要是借助外力突破元嬰……你應該知道門規是怎麽規定的。”朗雲真人知道王無涯心裏有數,不過還是要再提醒一下。

這些年輕人,就是沒耐心。

“掌門師伯放心,弟子明白的。”王無涯笑道,“弟子都已經開始學陣法了,沒點耐心是學不了陣法的。弟子尚且年輕,突破元嬰之事不急。”

如意宗的規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有些變態。

身為真傳弟子,若是借助丹藥法寶之力成就元嬰,那麽就要被剝奪真傳弟子身份成為普通的內門弟子。

修行一件寂寞而孤獨的事情,若是為了提升實力而早早毀掉前途借助外力成就元嬰,就證明修士道心有損。那麽宗門自然不會在這麽一個失去道心的弟子身上再浪費資源。

哪怕真傳弟子的根骨受了重傷,如意宗也不會放棄他們。

可一旦道心有損,哪怕你天資萬中無一,也絕對不是如意宗看好的衣缽傳人!

這樣的規定,讓如意宗和悲天宗兩個宗門在一段時間內幾乎到了無人傳承的局面,但他們還是艱難的挺了過來。

如果對道心放松了一次,那麽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。

最後哪怕宗門能夠恢覆昔日榮光,也只是給宗門埋下了各種隱患罷了。

門風一旦不正,想要再扭轉就難了。

“去吧。”朗雲真人擺擺手。

王無涯離開之後,朗雲真人立刻就聯系了雲海真人。

“弟啊,你的徒弟紀子成是不是也沒有消息了?”朗雲真人頂著一張五六歲小童的幼稚臉,喊另一個仙風道骨的老年修士為“弟弟”,這酸爽滋味實在不足為外人道。

“當年祖師留下來的燈,亮了。”雲海真人低聲回答道,“可見,我們兩人的弟子都有這個機緣,他們順利的進入到了傳承之地!”

他們兄弟兩人當年也曾經費盡心血找到了一把普通鑰匙,只是啟動傳承鑰匙之後半點動靜都沒有,並沒有被傳承之地給選中,可見是機緣未到。

如今,紀子成和阿蘿兩人都去了傳承之地,就意味著他們能夠在那裏得到更好的傳承。

如意宗和悲天宗雖然保存了不少破道仙宗留下來的傳承,但畢竟也只是少數。真正的好東西還是留在了那個傳承之地裏。如今大世界的資源都不夠分,中世界還要面對大世界宗門的剝奪,日子只會更難。想要培養出一個頂尖修士,就得用一整個宗門的資源去供!

可他們宗門還有這麽多的弟子呢?想要恢覆宗門榮光,可不是依靠一個弟子就成的。

因此,阿蘿和紀子成想要走的更遠的話,就只能依靠傳承了。不然如意宗和悲天宗兩個宗門,還真不夠他們禍害的。

“他們的運氣是比我們好。”朗雲真人摸摸下巴,“我這徒弟來歷非凡,應該是某位大能轉世。她生而聰慧,從小便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,她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我都不奇怪,只要知道她對我們宗門有很深的感情,也確實將如意宗當成她自己的家就夠了。倒是你那個徒弟,我看著有些古怪。他給我的感覺,就像是那無邊無際的海洋下面埋的一座火山,看著風雲浪靜,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發出來,攪得天翻地覆。”

阿蘿從來沒有在朗雲真人面前掩飾過自己的特殊,因此朗雲真人也沒有去追究什麽。

前有司馬決這樣的據說是仙人轉世的,修真界偶爾出現幾個大能轉世重修的也不是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。

不過紀子成給朗雲真人的感覺就有些奇怪。

像這種大師兄大師姐的位置,都是他們看好的未來繼承人,紀子成明顯和大世界的仙門有千絲萬縷的關系,這種因果糾纏太多的人是不適合接任他們身上的重擔的。

不知道弟弟為什麽會選擇他?

“人是不能選擇自己出生的。”雲海真人緩緩說道,“不管子成以前是什麽樣的人,現在他就是紀子成而已。普普通通的出身,普普通通的名字,普普通通的性格。兄長你放心就是,就算有朝一日,子成的因果真的找上門來,他也會知道該做出什麽怎樣的選擇?”

這點決斷力都沒有,如何能夠被他看重成為衣缽傳人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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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蘿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。

很輕很輕。

剛才,發生什麽事情來著?

哦,對了,她和紀子成一起打開了傳承鑰匙,然後就沒有然後了。

那麽自己現在,就是在傳承之地裏麽?

阿蘿試著睜開眼睛,卻只能看見白茫茫的一大片。

無邊無際。

這是怎麽回事?

聽說在這樣的傳承之地,必定會有相應的試煉,只有通過試煉的人才會被傳承之地選中。

可問題就是,現在阿蘿的面前除了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之外,別的一概也無。

難不成,這就是傳承之地給的試煉?

阿蘿覺得難以理解。

她試著喊了一下紀子成,也沒有聽見任何回應,恐怕對方現在的情況也沒有比她強多少。

身體裏的真元還在,身上的東西也全部都在。

除了這個地方古怪之外,別的什麽限制也沒有?

太奇怪了。

阿蘿先是小心翼翼的在這個地方慢慢挪動,等過了大半天,還是沒有任何事情發生,心思就有些變了。

這裏沒有人煙,沒有聲音。

什麽也沒有。

偏偏大的可怕。

饒是阿蘿以前也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,還是沒有辦法明白自己現在的狀況到底為何?

很快,阿蘿就催動起了真元,手持著靈劍,朝著這片空間的一個固定方向飛了起來。

她飛了很久,飛的累了就停下來休息一會兒補充真元繼續飛。

這裏靈氣還挺足,不用丹藥也能補充靈氣。

阿蘿一個人在這片天地裏,也不知道飛了多久。

一天?

一月?

一年?

阿蘿並不清楚。

這裏沒有白天沒有黑夜,沒有標志物,阿蘿甚至懷疑自己其實一直都在一個地方打轉。

陣法、符箓、咒語、她全部都試過了,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
“難道我就要在被關在這裏了?開玩笑,肯定有什麽東西是我沒有發現的。”阿蘿喃喃自語道。

在這樣的地方,自己再不說點話,就真的要孤單死了。

“傳承鑰匙肯定沒有問題,我現在也一定在傳承之地裏。難不成,是傳送的過程裏出現了問題,我沒有到大師兄設下的傳承之地裏,而是到了司馬決的傳承之地裏?”

也不對啊。

司馬決是個什麽惡趣味她清清楚楚。如果是他的傳承之地,設下的應該是各種財色權之類的幻境才對。

“或者……最倒黴的情況,我到了兩個傳承之地的縫隙當中?”阿蘿眨眨眼,得出了一個不太可能但放在這裏卻是最可能的結論來。

如果是在縫隙之中,就可以理解了。

兩個洞天福地之間的縫隙,足以湮沒一切。因此這裏自然什麽別的東西也沒有,想要從這裏出去,還得想個辦法進入到真正的傳承之地之中才行。

阿蘿記得以前自己在書上看過,誤入這種地方想要出去,就必須借助外力。

世界上沒有絕對十死無生的地方,只是看你能不能找到那一條生路罷了。

阿蘿有兩個選擇。

一,想辦法和司馬決的傳承之地建立關系,然後借助傳承洞天的力量將自己給傳送過去。二,就是回到沈照的傳承之地。

論情感,肯定是沈照那邊的傳承之地更加適合阿蘿。但是理智給出來的答案卻不一樣。

司馬決這個人,對你好的時候也是真的好。

當初阿蘿和他日日相伴,對司馬決的脾氣也有了一個相當的了解。司馬決在搞這種傳承之地的時候,也有和阿蘿交流過。因此,司馬決的傳承裏會有什麽樣的東西,阿蘿差不多都能猜得到。

要是去司馬決的傳承之地,只需要一點時間就好了。

相比之下,沈照留下來的傳承之地,是在阿蘿“死後”才搞出來的。大師兄在之後的歲月裏有什麽樣的心境變化誰也不知道,阿蘿也不敢肯定,自己真的百分之百了解沈照。

去沈照的傳承之地,就是在賭了。

阿蘿很快就做了決定。

“以前我就是因為不夠相信大師兄而毀了自己,這一次難道還要重蹈覆轍?”阿蘿低聲笑了起來,“這根本不用選。”

當然要去沈照留下來的傳承之地!

阿蘿將傳承鑰匙取了出來。

因為已經開啟過一次,鑰匙顯得有些灰撲撲的,就是隨便扔在街上怕也不會有人多看它一眼。

想要利用傳承鑰匙和傳承洞天取得聯系,就要知道當初設下傳承的人在傳承之地留下來的秘密口令。

知道了口令,才有希望建立聯系。

阿蘿試著想象了一下沈照可能會留下來的密令,緊緊的握住鑰匙,心裏卻也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祈禱。

希望大師兄不要變才好。

“仙之朝朝,歲歲其華。”

密令出口,阿蘿手裏的傳承鑰匙突然發燙,燙的阿蘿下意識的松開了手。

砰——!

傳承鑰匙在阿蘿的面前直接爆炸開來。

阿蘿驚訝的睜大了雙眼。

什麽意思?

難不成是密令出現了問題?

大師兄設計傳承之地的時候,用的竟然不是朝華仙宗的口令麽?

不等阿蘿多想,這片空地忽然又出現劇烈的空間波動,將阿蘿整個都吸了進去。

無人發現。

如意宗和悲天宗倉庫裏的某件物品,微微的散發著光芒。

……

“沈照,我說過了,當初你師妹和司馬決同歸於盡了。不僅是她和司馬決,還有我妹妹也直接死在了那裏,你這裏是找不到人的!”一個衣著光鮮亮麗的修士忍不住求饒道,“真的,別的我什麽也不知道了。”

放在之前,誰還能認得出來這個人是修真界裏赫赫有名的真君呢?

可是阿蘿認識這個人。

他和司馬決是生死之交,他的妹妹又是司馬決的姬妾之一,他本人也是天之驕子。阿蘿印象裏的這個人,似乎是翩翩公子的模樣,每次出現,必定是鸞鳥拉車,侍女開路,自帶一種出塵不染的光環。

可誰能想到,這樣的人在生死面前,也能露出如此不堪的一面來?

阿蘿不由的心生鄙夷?

就這樣的爛人,還敢說是堪比沈照?

別笑死人了!

阿蘿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?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錯了密令一樣。

可她知道的是,這裏並不是現實。

而是類似記憶一樣的東西。

修士在做開辟傳承之地的時候,本人的心神幾乎全部都和傳承之地是相連的。

對於修士來說,傳承之地是很神聖的。

如果沒有收到合心意的弟子,那麽大部分的修士都會找一個地方,將自己的功法和一些用不上的資源都藏在某個秘境裏,然後等待著有緣人去發現。

每一代的修士皆是如此,將衣缽傳人看的比其他更重。

很多凡人或者是樣樣普通的修士,有時候就會誤入某個修士的傳承之地,然後踏上修行。

這對修士自身來說,也是一種功德。

同時,這也是天道給予修士的歷練之一。

沒有自己的衣缽傳人,沒有自己的傳承之地,是不配稱之為一個大能的。

因此,很多時候,修士費盡心思在做自己的傳承之地的時候,就會讓自己的靈魂和傳承之地相連。

這麽一來,來到這個傳承的某個人,就能在獲得傳承的時候也看見傳承者的一些記憶。通過這些記憶。來明白傳承者是誰,自己的師父又是誰等等。

阿蘿想,自己這一次應該就是來到了沈照的記憶當中。

只是按理說,這些記憶應該是要等到自己拿到傳承之後才能看見的,但因為密令的問題,她提前就看見了。

也或許,是因為她和師兄還有些緣分,因果未斷。

雖然阿蘿嘴上不說,但對於她死後的事情,她一直都是很想知道的。

她想要知道師兄是如何創立了破道仙宗?師兄有沒有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,有沒有好好修行?

有沒有偶爾也會想起自己曾經有一個又傻又天真的小師妹呢?

阿蘿不止一次的想,如果自己是大師兄,遇見她這麽坑宗門的小師妹,一定也不會想要再見了。

每次想到這裏的時候,阿蘿的內心裏總是充滿了愧疚。

但她之前想象的,和現在她在大師兄記憶裏看見的似乎並不太一樣。

眼前的大師兄,似乎是在找她……

沈照緊緊的握著劍,眼神狠厲,“她!在!哪!”

“我真的不知道。”男修幾乎快哭了,“我可以發下道心誓言。她能夠殺了司馬決,必定是付出了極大代價,你是她師兄都找不到,我們怎麽找得到?”

現在修真界,誰不想要找到阿蘿?

可不管哪個宗門的人去蔔算天機,得到的都是阿蘿魂飛魄散的消息。

司馬決已經即將飛升,阿蘿想要在殺了他之後還能平安怎麽可能呢?只有沈照,還在孜孜不倦的尋找阿蘿的下落。

這一百多年來,被沈照殺上門的,何止一家兩家?

沈照臉色發青。

最後,他直接廢了這個修士的修為,揚長而去。

這些人,一個個的,身上都沾滿了他們朝華仙宗弟子的血。

死有餘辜。

……

阿蘿也跟了上去。

她也不得不跟,因為這裏是沈照的記憶,因此她只能跟著記憶的主人走。

這裏的記憶是斷斷續續的,時不時的就會變幻一次。

阿蘿註意到沈照的頭發並沒有變黑。

或許是因為八寶混沌珠並沒有強大到讓他恢覆到原本的水準,又或許是因為創世靈火被她吸取了的緣故,沈照的修為並沒有完全恢覆,而是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築基期。

阿蘿有些心虛。

師兄將所有修為都給了自己,但是自己將師兄救活之後,卻沒有給師兄自保的能力。

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得到,師兄之後吃了多少苦。

她靜靜的看著沈照,蹲在沈照的面前,舍不得將視線從沈照臉上移開。

三千年了。

雖然她在三千年後的世界也遇見了很多人,也有很多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同門。

可她知道,在內心裏她還是想要見一見以前的故人的。

老天當真滿足了她的願望,只是這個見面的方式叫人有些意想不到而已。

大師兄,似乎不愛笑了。

他以前明明很愛笑的。

……

沈照摸著自己的胸口,似乎還能感覺到一絲殘餘的溫度。

他找遍了阿蘿可能會去的任何地方,都沒能找到阿蘿的蛛絲馬跡。

修真界的人都認為阿蘿死了,但是他總覺得,阿蘿應該還會在某個地方呆著,然後有一天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。

還是和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師妹一樣就好了。

是他無能!

是他沒能保護好阿蘿,連阿蘿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,甚至需要她忍辱負重,努力去報仇。

當初他將自己的修為灌輸給阿蘿,只是希望她不被算計。告訴她要忍辱負重,是害怕她會徇死。

沈照沒有什麽別的東西能給阿蘿的了,除了他勉強還能用的一身修為,還剩下什麽呢?

什麽也沒有剩下。

他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,可是轉眼卻又活下來了。

而他付出生命想要保護的那個人,卻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。

朝華仙宗萬年傳承,留到如今只剩下他一個人。

所以他想要尋死都不能。

他死了,朝華仙宗就真的一個傳人都沒有了。

所以他不能死,要好好活著。

是徹徹底底的孤家寡人。

沈照看著被他珍而藏之的那一片衣角,眼眶有些發紅。

他臉上的哀慟,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看見了也會覺得不忍。

阿蘿看著沈照臉上的變化,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,但恐怕還是和她有關。

何必找她呢?

她這樣的人,死了就死了,沒有必要再找了。

大師兄安全可以拋下以前,好好活著。

“師兄,我已經死了,你別找我了。”阿蘿忍不住說道,“真的,我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,我不值得。”

這些記憶雖然斷斷續續,但阿蘿還是看見了很多東西。

她看見沈照一無所有,從頭開始修煉;看見他不要命的一樣,每天掙紮在生死之間。借著這樣強度的訓練,重新修行到頂端,然後再一個個去尋仇,一個地方一個的去找她。

他找遍了山川大海,找遍了陰森小道,找遍了繁華人間,始終沒有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人。

不管是尋魂之法還是轉世之法,天上天下,三千世界裏都沒有阿蘿的半點蹤跡。

怎麽會有呢?

阿蘿想。

我在三千年後。

所以不管師兄你在這個世界如何尋找,都不可能找得到我。

“師兄……”阿蘿輕輕的喊了一句。

沈照雖然是朝華仙宗的大師兄,天資過人,但他其實並不是爹爹心中最好的宗門繼承者。

說來有些難聽,但當時爹爹心裏的繼承者,其實是司馬決。

不僅僅是因為阿蘿喜歡司馬決的緣故,而是因為司馬決的心更狠。

沈照這個人,除去他的天資之外,他整個人的性格其實都是不適合修仙的。

修真之人,講的太上忘情,要度過各種劫難關卡,才能修成大道。

可是沈照這個人,太多情。

他喜歡花草,喜歡動物,喜歡一切生靈。

沈照也有很多朋友。

有妖族的,有魔族的,有男的,有女的,有老的,有小的。

他雖然個性內斂,但卻真誠待人,寧願委屈自己,也不會給別人帶來半點麻煩。

這樣的人,如果是裝的,自然會活的很辛苦。

可如果不是裝的,就會活的很自在。

沈照就是這麽一個溫柔又自在的人。

他其實不適合做宗門大師兄,這一點掌門、長老們全部都知道。而他之所以能夠一直當著大師兄,純粹是因為宗門弟子都喜歡他罷了。

因為只有沈照這樣的“傻子”,才能對朝華仙宗唾手可得的無數資源毫不動心,只有他才能公平公正的,不看修士的身家背景,能夠給所有人最平等的對待。

所以,哪怕他在有些人眼裏是傻的不能再傻的,但大家都對他很服氣。

師兄還是太重情了。

阿蘿苦笑,可是師兄要是能夠狠心一點的話,他也就不是沈照了。

畫面一轉。

阿蘿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小山村。

這裏的場景,和之前那些場面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。

人的記憶會隨著情緒變化而變化。

剛才阿蘿看見的那些場景都是灰蒙蒙的,帶著顯而易見的憂愁。可是現在這個場景卻是陽光正好,亮堂堂的,叫人看了就心生歡喜。

這裏不是修真界,半點靈氣也無,這裏好像是人間!

人間?

阿蘿楞了一下,很快想了起來。

大師兄沒有入道之前,好像的確是一個凡人。

“夫子,小夫子,您看,這是我寫的字。”一個身上打著補丁的小孩,拿著一張皺巴巴的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紙,歡歡喜喜的朝著一個少年跑去,“您看,這是我用炭筆寫的。”

少年躺在屬下乘涼,臉上還蓋著一張巨大的荷葉。

雖然沒有書,但是就這麽看起來,就已經多了很多韻味。

阿蘿忍不住朝著這個少年走了過去。

她以前聽爹爹提起過大師兄的少年時候。

小時候的沈照,很少會說話。

應該說,一年到頭,他也可以一個字都不說。

他出身凡間,父親是為國征戰的大將軍,母親是江南閨秀。後來父親為國戰死,母親殉情,他則是被家中忠仆帶著逃跑。

那忠仆也是性格寬厚之人,因此沈照的性格從小就溫柔的不像話。

他會編螞蚱,也會編竹筐,還會釣魚,甚至還會做冰糖葫蘆。

這些凡人的小玩意兒,用來哄修真界裏的小屁孩一哄一個準。

阿蘿和她的其他師兄師姐,很多人都被沈照哄過。

司馬決曾經問過阿蘿,為什麽她和沈照朝夕相處,卻沒有選擇沈照,而是選擇了他?

當時的阿蘿回答的是,“大師兄就像天邊的風,他會溫柔的吹拂你,但我覺得,他不應該屬於任何一個人。”

宗門裏喜歡沈照的人有很多,但是,從來沒有人對沈照表白過。

因為所有人都覺得,大師兄這樣的男人,是不可能屬於任何一個人的。

沈照將臉上的荷葉拿下來,微笑著摸了摸這個男孩的頭,然後在男孩期待的眼神當中,用那片荷葉給他疊了一個精致的小船。

“謝謝夫子!”男孩接過荷葉小船,開心的不能自己。

沈照的眼睛微微瞇了瞇,似乎也很高興。

阿蘿也不由自主的跟著笑了起來。

大師兄還是老樣子。

以前他不也疊過這樣的小船哄過自己麽?

師兄的少年時候如此開懷,怪不得他入了修真界,也和那些修士格格不入。

畫面一轉。

場景再度變化。

“今日我和我的師父沈照在此創派。”

阿蘿看見沈照終於放棄了尋找,而是挑了一個偏僻的山頭,在一個能夠遙望朝華仙宗舊地的地方開宗立派。

說話的是沈照的弟子,也是破道仙宗的第二任掌門。

“破道宗。”

沈照用他的劍,在山壁上寫下了這麽三個字。

“從今天開始,我破道宗廣收門徒,只需品行正直,不拘靈根,皆可入我破道宗!”

阿蘿也忍不住跟著激動了起來。

她看見沈照身邊開始聚集了各種各樣的人,看見他的弟子一個個都仰慕的看著他。

她看著破道宗逐漸打響名氣,在沈照接到接引金光開始飛升的時候,終於能夠在破道宗的名字裏面,加上一個“仙”字。

只有宗門裏有人成功飛升之時,才能稱之為仙宗。

阿蘿也為大師兄高興。

太好了。

只要師兄能夠飛升成仙,那麽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
阿蘿第一次這麽開心。

比當初她成功殺掉司馬決還要開心。

“師父,恭喜您,您馬上就可以飛升了。”破道仙宗的弟子們激動的難以言表,“接引金光來了!”

“師兄,我……”阿蘿鼓足勇氣上前,想要對著沈照說一會兒話。

突然,沈照像是註意到了什麽,朝著阿蘿這邊看了過來。

四目相對。

難道師兄看得見我?

不可能吧。

我明明在他的記憶裏!

阿蘿心裏陡然一驚。

下一刻,她的身體又突然被什麽給吸了回去。

就好像來之前一樣。

毫無緣由,毫無蹤跡。

“師妹,阿蘿師妹,醒醒。”紀子成的聲音在阿蘿耳邊響起。

阿蘿猛然睜開眼睛,看見紀子成正擔心的看著她。

“阿蘿師妹,你還好吧?”紀子成趕緊扶著阿蘿站了起來,“你剛才差點被迷惑了心智,這裏的幻陣實在是可怕。”

幻……幻陣?

阿蘿有些不敢置信。

她朝著四周看了看,發現周邊幾乎全部都是陌生的景色。

散落的兵器、破碎的屍骸、還有這一看就是經歷過巨大戰爭的地貌。

這才應該是一個傳承之地應該有的樣子。

“我一直都在這裏麽?”阿蘿忍不住問了一句。

“是啊,你進來之後就一直沈睡。因為我之前也遭遇了幻境,出現之後發現你還沒有醒過來,就一直在喊你。”紀子成肯定道,“你大概睡了一天左右。”

才一天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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